《蚂蚁归来之龙鳞》
初春,一只蚂蚁在蜿蜒起伏的公路上急速爬行,忽然他它停了下来,它看到了不远处有一辆飞驰而来的小车,同时也看到了一前一后正在过马路的两位老太太。
小车急促的连摁了几次喇叭,没有减速的意思,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穿蓝色上衣的老太太往前紧跑了几步,突然躺在地上,小车司机猝不及防,急打方向盘,躲开了第一个蓝衣老太,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第二个穿红色褂子的老太太面前,红衣老太似乎受了惊吓,一屁股墩坐在马路上。司机惊魂未定,用手指扶了扶因急刹车溜到鼻尖上的眼镜,这时蓝衣老太突然爬了起来,跑到车前一下子爬到引擎盖上,两只手死死的抓住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
车里坐着一位发福的双下巴都涌到胸口的中年男人,被刚才刹车的惯性惊醒了睡意,颇有点恼意,司机回头轻声说道:“对不起老板,咱们遇上碰瓷的了”老板眯着两只灯泡一样浮肿的眼睛:"这点小事还用请示我吗,耽误了生意,明天你就回家抱孩子去吧”
司机下车:“大妈,你这啥意思啊,碰瓷啊!”
“这叫啥话啊,多难听啊,你撞了人还倒打一耙是吧,掏钱吧,医院”蓝衣老太不依不饶,这时红衣老太已经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蓝衣老太急忙说道:“年轻人,看见么,两个人呢,最少一万,赶紧的。”司机看看两个老太又回头看看车里不耐烦的老板,一跺脚:“算我倒霉”回头从车里拿了一叠钱扔在蓝衣老太面前:“给,一万整,赶紧走开”
小车一溜烟的开走了,从不远处的蚂蚁头顶上飞了过去,尾风把蚂蚁掀翻了好几个跟头,蓝衣老太走到红衣老太面前:“大妹子,看不出来是同行啊,瞧着演技,比我强多了,起来吧,别哼哼了,车已经走了,给你三千”说着蓝衣老太从一叠钱中抽了三千元,递到红衣老太面前,红衣老太强撑着半卧起来,杏眼圆睁:“滚,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这世道就是被你们这帮东西给搞坏了”蓝衣老太灰黑的面庞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不要拉倒,别跟老姐姐这儿装清高,老姐全凭这发财呢”
这时,不远处一辆白色中型货车飞驰而来,蓝衣老太很麻利的把钱收齐全,急忙朝货车跑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嘭的一声,蓝衣老太被撞的飞上了天空,在空中转了一圈掉了下来,正好砸落在货车上拉的一群猪身上,货车司机下车绕了一圈,没看到任何东西,再看看撞得有些凹陷的车头,挠了挠头:“真是活见鬼了”上车走了。
一辆出租车急速的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行驶,最后在一个挂着“阿东武术馆”牌匾的门前停下,一个身穿练功服的小伙子从车上下来跑进武术馆,“师父,师父”小伙子跑到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身边,“刚才有三个穿日本军服的小子正在烈士陵园那里摆拍,要不要过去”中年男子正是这个武术馆的馆主兼教练阿东,方正的脸庞透射着逼人的刚毅,他听完眉头一皱,向正在蹲马步的五六个少年一挥手:“走”
烈士陵园内,三个穿日本二战军服的小青年正在烈士碑前比划着,一个拿着手机正在拍摄,一个手持东洋刀,还有一个端着枪,跟前已经围了一堆人,议论纷纷。“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阿东分开人群,径直走到这三个人面前怒吼道:“你们不知道这是哪儿吗?",持东洋刀的“鬼子”斜瞥了一眼,一脸的不屑:“你管的着吗,连我们都不认识?网红!知道吗,正直播呢,别碍事,懂吗”阿东手指东洋刀“鬼子”:“我警告你们,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如果谁敢在英烈的墓前有所不敬,我们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围观的人也开始义愤填膺,“打他,打他,打死这帮龟孙子,放着好好的人不做”人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阿东怒眼喷火:“你们三个民族败类,还不快滚。
没料想三个小“鬼子”却并不气馁,反而嚣张起来:“怎么着,仗人多欺负人是吧,别忘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想打人?你们可以试试”说话间三个小“鬼子”背靠背起来,东洋刀和枪对着围观的人,这时武术馆的一个学员喊了一声:“兄弟们,把他们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走”话音刚落,呼啦一下子,六个功夫少年把三个“鬼子”围在中心,原先汇报情况的小伙子看了看阿冬:“师父,揍他们”,众徒儿齐声应答:“揍他们”,阿东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半晌又松了开来:“报警”,几个徒弟异口同声:“师父”,“报警”阿冬喷火的眼神中一万个不情愿:“报...警”
“报啊,快报啊,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警察也得讲法制,打人!哼,谅你们也不敢,都什么年代了,练武有个屁用”,端枪的“鬼子”呛声说道,顺便挑了挑军刺,明晃晃的刺刀光,异样的刺眼。
这时一个穿练功服的小伙回头冲阿东一抱拳,单腿下跪:“师父,恕徒儿赵云不敬,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他们这般肆无忌惮,英雄们在地下也会流泪的。”阿东半晌无语,只见赵云起身大喊一声:“弟兄们,跟我上”
一阵劈里啪啦,直打的那三个“鬼子”哭爹喊娘,人群齐声叫好,这时警笛大响,几个警察冲进人群:“住手,全都住手”
师徒几个从派出所里出来,那个眉清目秀叫赵云的徒儿对阿东说:“师父,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给你惹麻烦了”阿东摸了摸赵云低垂头:“没关系的,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会这样的”。
阿东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话音:“请问你是王英英的家人吗?医院急诊科”
医院急诊室,“妈,你怎么了这是”阿东推开门急匆匆的朝一位身着红色褂子的老太问道,这位红衣老太便是被小车差点撞了的那个女人,也正是阿东的母亲王英英,“阿东,刚才差点出了车祸,,幸亏这个热心的小伙子帮忙,医院”王英英颤抖着用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一位精瘦的小伙子,阿东紧紧握住小伙子的手:“小兄弟,谢谢你”小伙子说道:“没关系,应该的,有时间你去一趟交警队,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你既然来了,我也该走了”阿东:“兄弟,太谢谢了”
小伙子前脚出房门,后脚就有一个穿粉色上衣的中年女人闯了进来:“妈,妈,怎么会这样”女人看见了阿东:“哥,这是怎么回事?”,女人是阿东的妹妹阿花,王英英拽着阿花的手:"女儿啊,妈是让一个专门碰瓷汽车的老婆子给害了,汽车为了躲她差点把妈给撞了,妈为了躲车才摔倒的",阿花:“妈,你感觉怎么样”“疼,腰疼的厉害,就像腰折了的样子”
餐厅,“阿东,发什么愣,赶紧吃饭吧,饭都快凉了”,一个腰里围着花格围巾的女人催促阿东,“秀,医生说咱妈是腰椎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估计的七八万,咱们家没那么多钱啊”被称为秀的女人是阿东的妻子,“慢慢想办法吧,要是肇事司机能找到就好了”阿秀叹了口气,阿东紧锁双眉:“交警队已经去过了,现场没有监控,咱妈只记住了车牌号的最后一位数,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排查不出来,对了现场的另一起事故,就是那个碰瓷的老太太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阿秀瞥了阿东一眼:“死就死了,去什么世啊,那种人还值得同情吗?要不是她,咱妈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样,行了,赶紧吃饭,吃完给妈送饭去”
“哥,你来了”阿花从母亲床前急忙走过来拿饭盒,“阿花,你也累了,回家休息休息吧,我来照顾妈”阿东走到母亲身边坐下,阿花打开饭盒,“哥,咱妈一直喊疼,医生刚打了止疼针,说妈有三高,做手术有风险,让我签字,我害怕,咱爸去世的早,家里就你一个大男人,你做主吧”,正在床上躺着的王英英,用手揭开身上盖的被子,“阿东,都是妈不好,连累了你们兄妹俩,妈知道你刚按揭了房子,贷款还没有还完呢,孩子上学开资也大,去哪里凑那么多钱?可惜你爸走得早,妈也没什么积蓄”
“妈,你放心治病,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阿东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你辛辛苦苦把我们俩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孝敬您是应该的,不要胡思乱想,再困难,我们也会想办法的"
"哥,我家里还有两万块钱,先拿上,我再去借,你也赶紧张罗,一定要给咱妈做好手术”阿花眼里满是焦急。
手术室外,兄妹俩焦急的等待着。门开了,王英英被护士用推车推了出来,转眼就到了病房,众人把她抬到病床上,这时王英英昏睡的眼缓缓的睁开了,她左右看了一下:“阿东,阿花,妈还活着吗?”,“妈,没事的,挺好,手术很成功”阿东阿花攥着母亲的手异口同声的说。阿东被护士叫到主任医师办公室,王主任耐心的说道:“你母亲的手术基本顺利,关键是后期恢复,老人家年事已高,又有三高影响,康复期可能比正常人要长些,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不能心急”阿东点了点头:“谢谢王主任”
“师父,有客人要见你”武馆内,徒儿赵云回报,语音未落,一个五壮三粗的彪形大汉已经虎步生风的走到阿东的面前:“阿东师傅,幸会,幸会,在下张大鹏,朋友们喜欢叫我格斗狂魔,想必你也应该有所耳闻”阿东一抱拳:“久闻大名,幸会”,格斗狂魔环视了一下武馆内,轻蔑的说道:“咱们学武之人最喜欢真刀实枪,不喜欢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拜访,第一呢,我是来下战书的,希望能跟你切磋一下武学,以求进步,第二呢,我计划在这条街上开一所现代格斗馆,如果我打输了就不开了,如果我打赢了,还希望阿东师傅能识趣走人,你也知道,这条街要租个场地实在是太难了”
“你欺人太甚”徒儿赵云怒吼道,其他徒弟也忿忿不平,阿东挥手制止了。
阿东忽然看到了个“格斗狂魔”身后还跟着三个人,赫然竟是上一回在烈士陵园被徒弟们教训的那三个“鬼子”,“敢问张大师身后这三人是?”阿东用手指向张大鹏身后,格斗狂魔:“奥,这三位是我这次挑战赛的赞助商”阿东顿了顿:“张大师,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但是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身后的三个人,我这里不欢迎他们”,三个“鬼子”正欲发作,格斗狂魔大腿一样粗的胳膊一挡:“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时间场地地规则由你来定,我随时奉陪,但是如果阿东师傅两个月内不应战的话,到时候别怪我摘了门口的招牌,告辞”说罢,四人扬长而去。
徒儿赵云凑到阿东身边说道:“师父,这个格斗狂魔最近很火爆,已经打败好几位武术界人士了,此番那三个假鬼子借刀杀人,甚是歹毒”,阿东默视着狂魔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医院里,阿东看着睡着的母亲,轻轻的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天空中一勾弯月掀起了阿东儿时的回忆,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朋友家里看少林寺电影,因此迷上了武术的情景,被母亲认为不好好学习,整天舞枪弄棒而被母亲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打,他又想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结核性脑膜炎,母亲忍痛低价卖掉了家里唯一的房子才救回自己一条命的一幕,那场死里逃生还有母亲的悲喜交集,他更忘不了的是父亲的英年早逝,在得了肺结核病后,独自把自己锁在一间废弃的小屋里,母亲和父亲隔窗相望,以泪洗面,那时的医疗条件治不了脑结核,只能隔离控制。父亲怕传染给家人,在小屋里封闭了自己,孤独的死去······
"哥”阿花叫醒了趴在床边沉睡的阿东,天已经亮了,“你出来一下”阿东随着阿花走出了病房,“哥,护士长又让缴费,大前天交的已经完了,”阿东:“这么快就没费了?这可怎么办呢,家里已经没钱了”“那赶紧去借啊,我也想想办法”阿花火急火燎的催道。
阿东跑了整整一天才回到家,阿秀关切的问:“借到了吗?”阿东掏了半天裤兜,终于掏出一叠:“现在借钱比登天都难,腿都快跑断了,才借到五千块钱”,这时刚上高中的女儿小玉低低的问阿秀:“妈,我们学校让交八百块钱”阿秀看了看阿东,又看了看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小玉,咱先给奶奶看病好吗”阿东苦笑着和女儿说,“妈啊”小玉摇了摇阿秀的胳膊“我要上学”“小玉,你忘了奶奶平时怎么疼你了吗,奶奶舍不得吃穿,省下钱给你们零花,忘了?现在奶奶病了,需要钱,听话,和老师说一声,以后再补交行吗”阿东几乎是央求的口气劝小玉,“我怎么跟老师说啊,我不去”小玉歪过头去不看父亲。
“你不听话是吧,翅膀硬了想反了是吧,滚,给老子滚,信不信老子揍你啊,你奶奶危在旦夕,你们一点也不体谅父母的难处,啊,你奶奶是谁啊,她是你爸爸的亲妈呀,”阿东暴怒了,怒吼声震的墙上的灰都在往下落,半晌,小玉含着泪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阿秀责骂道:“阿东,你疯了?,你要吓坏孩子吗!”阿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都是你惯的,那么大了,不知道感恩,就知道索取”
医院,主任办公室王主任一脸严肃的对阿东说:“今天要做一次清理腐肌的手术,病人的恢复情况不是太理想,伤口愈合较慢”,阿东:“主任,我妈的伤口估计多长时间能愈合”王主任摇摇头:“不好说,看具体情况,快则一月,慢则三月甚至更长”王主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查了一下,你交的费用只能维持一个星期的,我们体谅你家的难处,该减免的已经都减免了,我已经尽力了”阿东苦笑着应和着:“谢谢王主任”“阿东”正说话间,阿秀闯了进来,“阿东,女儿不见了,学校打过电话来说孩子今天没去学校上课”阿东急了:“没联系其他家长或同学吗?”,阿秀说话都带哭腔了:“凡是能联系的都问过了,谁也不知道,都怨你,发那么大的火,女儿要是有个长短,我和你没完”“哭啥呢,赶紧找吧”阿东告别主任把母亲交给妹妹,医院。
大街上,夫妻二人左顾右盼,进商场,出网吧,问路人,一直从中午找到下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太阳看着一点点沉下去了,夜幕即将拉上,阿秀已经跑的累不可支,,瘫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抹起泪来:“小玉,你去哪儿了啊,小玉”阿东焦急的一拳砸在路旁的小树上,这时阿秀的手机响了:“是小玉的妈妈吧,我是小玉的同学宇豪他爸,我刚才看见小玉在小吃一条街呢,快过去找吧”,夫妻两个连拉带拽的飞奔小吃一条街。
在一间包子铺前,夫妻俩停住了脚步,气喘吁吁,小玉正在包子铺里小声的吆喝,无奈中带着羞涩:“包子,一块钱三个”几个女人围着买包子,小玉没有注意到父母的到来。“小玉”阿秀喊了一声,眼睛已湿润,小玉猛的一抬头,和母亲四目相望,转又低下头给顾客拿包子,这时卖包子的老汉听见了,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二位是小玉的父母吧”夫妻俩点了点头,老汉叹了口气说:“我怎么说你们好呢,孩子正上学的黄金时间打发出来打工,我还正准备联系你们呢,这孩子,死活赖在我这里不走,非要帮我卖包子,说要挣学费,你们说这万一要碰上个坏人可咋整”,阿东:“大叔,谢谢你,我们也正在找她,这就接她回去”,阿秀穿过人群一把拉过小玉“走,跟妈回家”
小玉抱着母亲,失声痛哭:“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不亲奶奶,我想上学啊”,老汉拿出五百块钱对阿东说:“忙了一天了,孩子也挺辛苦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阿东连忙推开:“大叔哦,不用了,你也不容易,谢谢你的好意”,老汉把脸一沉:“听话,收下,大叔是过来人了,啥都明白,不说了,赶紧领孩子回吧,我这还忙呢,顾不上照应你们”转头又吩咐小玉:“孩子,以后要听爸妈的话,不要乱跑好吗”小玉点了点头,阿东攥着老汉给的五百块钱,热泪盈眶:“谢谢大叔”老汉拍拍阿东的肩膀:“要像个男人,别矫情,小样儿,快回吧”
家里,阿秀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阿东,这是咱们结婚的首饰,你去当了吧”阿东接过首饰盒,又看了看妻子日渐憔悴的脸庞:“秀,谢谢你,我知道这些年你和孩子跟着我受苦了,我对不住你们”
医院病房,王英英疼的直叫喊,阿花:“哥,快叫医生,妈疼的受不住了”主任赶紧过来观察了一番:“老人家,忍一忍,咱们已经输上止疼的药了,一会儿才能起效”王英英死死的拉着主任的手:“大夫,我疼的受不了了,救救我吧,实在挺不住了”阿东:“妈,忍一忍啊,听大夫的话”这时阿花在门口叫阿东;“哥,你出来一下”阿东把病房的门闭上,到了走廊,阿花一脸愁容:“哥,大夫说了,咱妈的病是一场消耗持久战,伤口不好愈合,也不知道妈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哥,我快撑不下去了,该借的都借遍了,可妈的病一直不见好,哥,这可怎么办”,阿东无语,脸朝着天花板,,泪在眼眶里打转。
“啊······”病房里传来一声大叫,“妈,妈”兄妹俩一齐推门冲了进去。
母亲吐了一床单,脖子里流得都是,浑身在抖,头在不停的摆动,嘴唇也在抖动“阿东,快,妈冷的不行,快,快,给,给妈,盖上被子”阿东赶紧把被子给母亲盖上,母亲还是抖个不停,阿花赶紧叫护士,护士说是正常反应,阿花把热毛巾给母亲敷在额头上,母亲的牙关冷的磕得咔咔响,阿东双手紧握母亲的手,其实母亲的手一点也不凉,可是她却浑身冷的哆嗦。
过了一会儿,母亲渐渐的恢复了正常,可是没过一会儿,母亲的额头开始出汗,脖子里大汗淋漓,“阿东,太热了,快给妈把被子揭了吧”阿东赶忙把被子掀在一边,母亲还是燥热不安,“阿东,还是热,给妈扇扇风吧,热的受不了,心慌”母亲烦躁的很,阿东找了把扇子,使劲的给母亲扇风,扇了老半天,母亲才缓和了不少,王英英拽着阿东的胳膊:“阿东,妈是不是不行了,你告诉妈”阿东:“没事的妈,一会儿就好了"
阿东转头对阿花说:“你守着妈,我回一趟家”阿花疑惑的点了点头。
家里,秀不在家,阿东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房产购房合同,正当阿东满头大汗缓口气的时候,阿秀从外面买菜回来,“阿东,你这是?”阿东手足无措,“秀,我,我,我和你商量个事,行吗?咱,咱们把房子卖了救救妈吧,医院的费用接不上了,明天不交费就停药了,妈养育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我不能前功尽弃啊秀”阿秀手里提的菜掉落在地上,缓缓背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阿东扳过秀的身子来,秀已经泪流满面,“秀,我对不起你,我给你跪下了,救救妈吧”说罢,阿东拿着合同双膝扑通跪在地上,阿秀看着跪在地上的丈夫,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阿东泪流的脸颊“阿东,我不是不愿意救妈,能做的我都去做了,你说咱们还有退路吗,我自嫁过来,咱们苦苦巴巴省吃简用十几年,从租房子一直熬啊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虽然每个月付着贷款,但总算有个心灵的归宿,不用再四处搬家,不用再看房东的脸色,如今,你把房子卖了,咱们这家人何去何从”阿东听了半晌没说话,突然阿东伏地大哭:“妈,儿对不起你啊,儿无能,救不了你啊,妈”这时,阿秀叶双膝跪了下来,和阿东相对而视,“阿东,不要恨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我也想救妈,可是我们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
秀站起走到更衣柜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的东西,打开,原来是一枚银元,秀把银元递到阿东手里:“阿东,这是我们结婚时我妈给我的陪嫁,也是我姥姥给我妈的陪嫁,听妈说这是块稀有银元,估计也值不少钱,你去收藏店卖了吧”阿东接过银元,把合同给阿秀,阿秀拿着合同,阿东的手却迟迟的不肯松手,合同都拽的变了形,阿秀说道:"阿东”阿东才慢慢的撒开手。
古玩店里,老板拿着放大镜仔细的端详着银元,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兄弟,我不能收”阿东急忙问道:“为什么”老板把银元交给了阿东:“假如这是正品的话,怎么也值个几万块钱,可惜这是块高仿的赝品啊”阿东急了:“老板,你再瞅瞅,不可能的,这块银元都传了几代人了,不可能是假的”老板有点不耐烦了:“你可以到别处去问问,我是不敢收的”
阿东又找了一家古玩收藏店,店老板年纪略老一些,可性子却直爽的很:“假的,不收”阿东不死心:“老人家,你再看看”老板劝道:“老弟,不用看了,我做收藏快一辈子了,什么没见过,这是以前的精仿品,不值钱的,赶紧收起吧。”
古玩店外下起了雷阵雨,阿东茫然若失的出了古玩店,一路跌跌撞撞,仰天泪流,雨水混合着泪滑落,忽然,阿东一声长啸,挥手一扔,那块银元飞了出去,在雨地里滚了几圈,从下水道的栅缝间掉了下去,阿东哭着,笑着,迎面来了一辆车,他猛的扑了过去,一下子跪在了车的前面,闭上了眼睛,司机吓得紧急刹车,惊慌中探出脑袋大骂:“你找死啊”绕着开走了,雨水一直在阿东的脸上拍打着,拍打着,阿东仰天长哭:“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救救我妈吧”
医院,阿东接替了阿花,王英英目送阿花走远,又看了看两眼哭的红肿的阿东:“儿啊,妈心里明白,你尽心了,回吧,咱不治了,妈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医院里,你带妈回吧”阿东跪在母亲的床前,狠狠的扇着自己耳光:“妈,儿不孝啊,儿无能啊”王英英拉住阿东打脸的手:“阿东,听妈的话,回吧,不要再挣扎了,妈也不想拖累你们了”
阿东去了护士站问护士长:“我们能不能办了出院先结算了报销款,然后再住进来治疗,我们真的没钱了”护士长说:“办法倒是可行,可是咱们这里医疗报销得一两个月才能下来,咱们这里又不是一线城市,恐怕病人熬不到那会儿”
救护车终于到家了,阿东和朋友用担架把母亲抬着放到了卧室的床上,母亲用手摸着床单和被子:“还是家里好啊”阿花在一旁抹泪,一边给母亲整理凌乱的头发,母亲笑着说:“阿花,妈不怪你们,这是妈的命,不要难过了,阿东,去诊所给妈买点止疼药吧,伤口疼。”
出了居民楼,诊所还在一公里外的地方,在路过一个立交桥时,阿东看见一个断臂的残疾男子正在卖力的弹唱着《时间都去哪了》,触景生情,他停下了脚步,沉浸在歌声中,最后歌声结束时,周围的人响起了掌声,有的人往捐款箱里扔钱,阿东如梦初醒,尴尬的掏了半天裤兜,拿了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放到了那个残疾男子面前的纸盒里,“阿东”突然那个空袖筒随风飘起的残疾男子喊了一句:“你是阿东吗,我是小强,不认识我了?”阿东愣了一下,转而脱口而出:“高中同学,小强,怎么是你”
阿强收拾了东西和阿东到了一处僻静的花池边,阿东看着脸庞晒得有黑的小强,又抚摸了一下那只空袖筒:“小强,你的胳膊?”小强笑了笑:“咱们高中一别有二十年了吧,你还是那个样子,没变,我本来混得还凑合,就因为一次车祸,唉,夺去了我的一只胳膊,工作也不好找,只好自己出来打拼,混口饭吃,你呢阿东”“我开了个武馆教学生,勉强还能糊口吧”阿东苦笑了一下,小强拍了拍阿东的肩膀:“阿东,说真心话,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还有一帮子兄弟,都是搞音乐的,平时也到处演出,没演出时就各自出来活动”
屋里,只剩下王英英一个人了,她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墙上挂的全家福照上,小时候的阿东和阿花依偎在父母亲的中间,全家人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王英英苦笑了:“老头子,我要去找你了,你要记得接我啊,你走了这么多年了,还认得出我吗,记住,千万别忘了接我,孩子们都挺好,是我拖累他们了。”她用力努力的往起爬,但总是头晕的起不来,试了几次都坐不起来,最后只能侧翻身,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脊背上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血,王英英望着窗户的方向,在她心里,那是唯一能解脱痛苦见到去世丈夫的地方,她一下一下费力的挪动着笨拙的躯体往过爬,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挪一下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挪到了窗户底下,从窗户往下是六层的高度,平时看一眼都晕,王英英休息了片刻,攒足了力量,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扶着窗户台下的墙壁,试着往起站,只要能站起来就成功了,她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一切,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孩子们,来世再见吧,我要去见你们的父亲了”说完一咬牙,双手扣住窗户台往起一撑,身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她半弯着腰,自从做了手术,她就没站起来过,已经失去了站立的感觉,她感到天旋地转,大脑里有一种窒息的空白感,浑身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她感到已经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距离打开窗户就是举手之间,可是她觉得连呼吸都没有了力气,只觉得眼前一黑,仰天倒地,这时,阿花正好送饭进门。
阿东的手机响了:“哥,你快回来”是阿花的声音,“小强,我有点事先走,有时间联系”阿东意识到有事发生,赶紧告辞,小强挥了挥手:“阿东,常联系啊”
回到家里,阿东看到妹妹正抱着躺在地上的母亲哭泣,阿东赶紧和妹妹把母亲抬上了床并问道:“阿花,怎么回事?”“哥,你去买药,我给妈刚送过饭来,看到妈已经躺地上了”阿花泣不成声,王英英此时苏醒了过来,“阿东,阿花,妈不想活了,也不想连累你们了,疼的受不了,妈不想受折磨了”母亲后背的伤口上敷的纱布已经被血水糊成了一片,阿东赶紧打车叫来了诊所大夫,给母亲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最后大夫临走的时候对阿东说:“临时处理也不是办法,医院吧,伤口已经开始感染恶化了,在这样下去,唉”阿东低头默默不语,大夫叹气而去。
母亲在床上疼的不停的哀嚎着,每一声哀叫都像一把尖刀深深的扎在兄妹俩的心上。
阿东的手机一个劲的响着,他心乱如麻,不想接,可电话就像催命似的,他不耐烦的接起“是阿东师傅吗,我是张大鹏,比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已经等的没耐心了”“放心吧,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挂了电话,阿东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餐桌旁,阿东还在发愣,饭一口没动,阿秀轻推了一下劝道:“阿东,赶紧吃饭吧,都快凉了,身体要紧,你看你最近都瘦了”阿东:“秀,妈的伤口已经恶化了,疼的厉害,现在打止疼针也不管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母亲活活的疼死吗”阿东泪眼看着阿秀,阿秀也禁不住流下泪来:“阿东,如果老天爷能把妈的一半痛苦分给我,我愿意去承担,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没有选择的活着比死更痛苦,不是吗?”
阿东提着饭盒到了母亲的屋前,刚走到门外,就听到母亲凄惨的叫声,阿东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门,母亲在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形,披头散发,两只手乱抓,被子被踢在地上,见阿东进来,王英英疯一般的叫道:“阿东,阿东,妈疼的受不了了,你就让妈做一回自己的主吧,,让妈死得有点尊严,好吗?啊!”见阿东默不作声,王英英用颤抖的手抓住阿东的手腕使劲的摇着:“儿啊,妈求求你了,给妈一个痛快的了断吧,既然你们救不了妈,那么就让妈痛痛快快的走还不行吗”
“妈,你先吃点饭,一会儿我去找大夫”阿东把饭盒递了过来,王英英猛的一下子把饭盒打飞了出去,饭撒了一地,怒吼着:“我不吃,不吃,我要死,听明白了没有,我要快点死,我不想受这痛苦了,止疼针已经不管用了,妈知道离死不远了,妈不怕死,妈怕疼啊,每一分,每一秒,妈都在咬着牙坚持着,坚持到死得那一天,可是,妈坚持不住了,我求你了,好儿子,听妈的话,你从小就很乖听妈的话,在听妈的最后一次话,行吗?去找大夫,给妈多买点安眠药,或者给妈安乐死也行,好吗?妈这辈子就求你这最后一回了”
阿东泪如雨下:“妈,我去,我去”王英英笑了,眼里淌着泪“乖儿子,去吧”
诊所内,阿东央求着:“李大夫,你行行好,给我妈安乐死吧,我求你了,我妈同意,我们都同意,不会找你麻烦的,好吗?”李大夫一脸无奈:“你们都同意,可是法律不同意,我真的无能为力”
母亲家里,阿东正在布置电线,一头连接插座电源,一头接到母亲的手臂上,中间是刀闸开关,阿东泣不成声:“妈,儿不孝啊,原谅儿子吧,儿有罪啊”王英英用手摸了摸阿东的脸:“阿东,妈的好儿子,妈不怨你,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就算有罪,也让妈来承担吧,一了百了,妈不能逼着你到别人身上去犯罪啊,记住妈告你的话,不管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善良,这是做人的根本,就算穷死,也不能穷了尊严,妈就是到了底下,还会牵挂你们的,下辈子,妈还认你当儿子,来吧,孩子,让妈结束痛苦吧”阿东颤抖的手,始终不敢去触碰那立起的刀闸,只要一按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阿东抱头而泣:“妈,我下不了手啊,你是我的亲妈啊”“阿东,听妈的话,你是在帮妈脱离苦难,男人大丈夫,做事不能优柔寡断,快点动手吧,妈的伤口又疼开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妈疼死吗?”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进门的阿花看到了这一幕,“哥,你在干什么”阿花急忙跑过来,把插座上的线拔掉,挥手啪的狠狠的打了阿东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想害死妈?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啊”阿花暴怒的吼道,阿东面对阿花的质问不敢抬头:“阿花,哥没有办法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做,是偷?是抢?还是去骗?难道我们就这样每天看着咱妈被折磨至死吗?”王英英强忍着疼痛,苦笑了一下:“阿花,不要责怪你哥,是妈的主意,是妈让你哥这么做的,妈同意了的”“不,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阿花把缠在母亲胳膊上的电线扯掉扔在一边,抱住母亲痛哭起来。
李大夫来了,给王英英打了安定的针,大夫:“阿东,你母亲的身体太虚弱了,再不治疗,恐怕快不行了”
阿东和阿花都守在床前,王英英睡着了,在安定针的药性作用下,母亲进入了梦乡,也就这几天母亲一直疼的折腾累了,谁也不说话,默默的,静守着,墙上的挂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空气就像凝固了的让人窒息,夜幕就像一块黑布,遮住了所有的光亮,也遮住了所有的希望,半夜里,王英英缓缓的睁开了眼,疼痛使她再次难受,但是,她看到阿东阿花两个守在床边伏着睡着的时候,她咬着牙,把疼痛压抑下去,没有像往常那样的叫喊,她艰难的用手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轻的触碰着,怕惊醒他们,王英英想起了兄妹俩儿时的情景“来来来,孩子们,吃饭喽”餐桌旁,王英英端上了刚出蒸笼的冒着蒸汽的馒头,兄妹俩一人抢了一个,王英英一脸幸福的笑容:“阿东阿花不要抢,烫口,慢点吃”阿东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母亲:“妈妈蒸的馒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馒头”王英英摸摸安定的头:“妈就是要让你们吃好喝好,快快长大,最好能长一米七八,比你爸还高,妈就高兴了”“妈,等我长大了,要挣好多的钱,孝敬你”阿东还没说完,阿花也抢着说:“妈,我也是”阿东用手拍打了阿花一下:“我说啥你说啥,讨厌,不要和我抢”王英英赶紧劝道:“乖,都是妈的好孩子,等你们长大了,妈也就老了,就靠你们兄妹俩了,好吗”阿花:“我不和哥抢了,我长大了,也要蒸和妈一样好吃的馒头给妈吃”······
一缕阳光从窗户上穿了进来,阿东第一个先醒来,发现母亲的手搭在他和妹妹的肩上,一动不动,阿东感到不妙,摸了一下母亲的额头,脸和手,浑身发烫,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已经陷入昏迷,阿花也醒来了,赶忙打电话叫李大夫,李大夫急急忙忙的赶来,先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跳,又拿血压计测了一下血压,最后要看看伤口,当阿东把母亲翻侧过身的时候,母亲的后背和褥子上血水一滩,伤口已经溃烂,李大夫叹了口气:“阿东,你母亲现在已经命悬一线,我先给打一支强心针,医院吧”说完,李大夫拿出了针管和针剂,这时,阿东忽然按住了李大夫的手,低低的说了句:“不用了”声音低得像蚊子,李大夫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阿东泪如泉涌,还是低低的说了句:“不用了,让我妈安静的走吧”说完,一下子跪在了母亲床头,伏地长哭,李大夫摇摇头,走了。阿花也跪在阿东身边,流着泪问阿东:“哥,你真的放弃了吗?”阿东一言不发,不停的在地上嗵嗵地磕着头,额头的血流到脸上,混合着泪水滴落地上,阿花跪趴在床前,摸着母亲的脸,默默的流泪,而王英英却一直安详的沉浸在昏迷之中。
家里,阿秀问正在沙发上发呆的阿东:“明天真的要比武吗?”阿东半天长出了一口气:“答应过人家的,不能言而无信,而且格斗狂魔今天下午也到武馆发话了,明天是最后一天期限。”阿秀:“阿东,假如你要输了,咱们的武馆还能开下去吗?到时候没有了经济来源,这一家人怎么活”阿东打断了阿秀的话:“秀,别说了,即使输了,也是技不如人,怨不得谁,自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做人怕的不是输,而是怕没有勇气去面对,你帮我把武馆整理一下,明天该准备的布置,我先去妈那里守一晚,阿花一个人害怕”
母亲依旧昏迷不醒,阿东对两眼红肿的阿花说:“你也累了,回家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着,明天你早点过来替我,哥还有一场比赛要打,”阿花:“哥,妈昏迷了一天了,吃的和水都喂不进去,妈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打比赛吗?”阿东:“阿花,别问了,男人的事,女人不懂,你赶紧回家休息,明天早点过来,别误了”
阿花走了,带着一腔埋怨和不理解。阿东静静的守在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自言自语:“妈,儿子明天有一场决定生存的比赛,明天我就不能守着你了,对不起,妈,等我打完比赛就回来看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阿东整夜难眠,思绪万千,他走到母亲供奉的佛龛前,注视良久,一抱拳:“佛祖在上,我斗胆问一下,母亲一生对人乐善好施,对佛供奉从不间断,为何却不得善果,难道佛祖你在九霄之上看不到吗?”半晌,阿东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佛音:“世之轮回,皆有因果,佛,只是一缕悟念,无影无形,信则有,不信则无,佛只渡有缘之人,你若问佛,是因为你执念太重,问佛不如问己,你即是佛,佛即是你,一切的困惑,皆因你心中的一把刀,放下了,也就不问了,善因必有善果,你母亲与佛结缘,她已超得痛苦之外,以一己之身渡芸芸众生,已是善果,只是你看不到罢了,佛之禅机在悟而不在问,你试试你的金刚大力掌,劈得了巨石,能否劈的开人心,知佛先知己,好自为之吧”阿东猛回头,声音幽然不在,佛龛内,佛笑如旧。
阿东用手握住桌子上的一个杯子,一用力,嘭的一声,杯子应声而碎,阿东回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二天,阿东武术馆,人声鼎沸,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又是恰逢星期天,看比赛的人挤的水泄不通,比武场地的布置和拳击台大致相同,裁判当众宣布:“今日之比武规则,除要害部位不得攻击外,无限制搏击,只要双方没有人喊停,就可以一直打下去,谁喊停,就算谁输,倒地十秒不起也为输,双方签生死状,一旦发生意外,均不担责”
比赛场上,第一个出场的是格斗狂魔张鹏飞,他身穿一袭红色练功服,颜色格外刺眼,令人热血喷涌,见他神情异常亢奋,就像打了鸡血的斗士,而第二个出场的阿东却是一脸的素穆,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练功服,眼神中仿佛没有激情,带着些许疲倦。
裁判宣布比武开始,阿东和狂魔交上了手
五十个回合已经过去了,打斗很激烈,只是格斗狂魔在体力上略胜阿东一筹,阿东明显感觉对方打来的拳很沉很重,震得头有些晕,台下,阿秀和女儿也挤在人群中默默的看着,女儿紧紧的依偎着母亲,心里在祷念着,又几个回合过去了,阿东身体有点摇晃,体力明显不支,狂魔一计左勾拳,冲开阿东右臂的格挡,重重的打在他的下巴,在重力冲击下,阿东鼻子里血流如注,摇晃了两下,摔倒在台上,阿东头痛欲裂,狂魔还要扑上来,这时裁判拦住了他,阿东躺在台上一动不动,众人在底下叫喊着:“起来,打呀,快起来”裁判计时到六七秒的时候,阿东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站定了,用手擦了一下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脸,裁判离开,格斗狂魔凌空飞起一脚,直踢阿东头部,阿东拿胳膊一挡,顺势抓住狂魔的脚踝一拉,狂魔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还没等众人喝彩时,只见狂魔一个扫堂腿,迅速攻向阿东的下盘,就在阿东后退之时,狂魔腾身而起,凌空踢出两计连环腿,阿东躲闪不及,被踢中胸部,身体仰天倒地,约摸七八秒的时间,阿东又一次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稳,狂魔毫不客气,一记重拳打在阿东脸侧,顿时阿东的脸肿了起来,就像吹涨了的气球,阿东踉踉跄跄的转了一圈倒在台上,他感觉周围的武台在转,底下的人群也在转,呼喊声像潮水一样“打,打”
这时,站在人群中的阿秀神情肃然,小玉却已经泪流满面,她在人群的嘈杂声中呼喊着:“爸爸,还手啊,你还手啊”,此时的阿东躺在台上,抽搐着身体,裁判上前俯身劝道:“阿东师傅,喊停吧,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来日方长,点到为止吧,啊”谁知阿东却并不理会裁判的劝告,咬着牙,一颤一颤的坐了起来,他缓缓调息,双臂环绕,双掌合十,气沉丹田,此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在武馆里练大力金刚掌的情景,一尺厚的大理石被劈成两段,正运气间,耳旁又萦回出昨晚的佛音“你即是佛,佛即是你,一切的困惑,皆因你心中有一把刀,放下了,也就不问了,放下了,也就不问了”
此时的格斗狂魔胜利在望,更加亢奋,涨红的脖颈上青筋直暴,阿东缓缓站了起来,狂魔冲了过来,发疯似的打出一套勾直组合拳,拳拳打到阿东脸上,可是阿东却并未格挡也未还手,他依旧双手合十,尽管嘴角的血已经流到手指上,凭借着丹田气在抵挡着冲击,格斗狂魔气得哇哇大叫:“还手啊,你为什么不还手,还手啊”狂魔连踢三脚,直踢胸部,每一脚都有千钧之力,阿东被踢的连退了几步,口里“扑”的喷了一口血,栽倒在地。
阿秀的眼里浸满了泪花,狂魔的每一脚都像踢在她的心上,她明白此时的阿东已经生死一线了,她默默的说着:“阿东,喊停吧,喊停吧”人声鼎沸的赛场淹没了阿秀的声音,这时小玉挣脱了阿秀的手挤开人群冲向了擂台。小玉趴在擂台边,哭泣着嘶喊:“爸爸,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我爸爸了”
擂台上的围条上,两只蚂蚁并排趴在上面,注视着两个人的搏斗,格斗狂魔默默的站在那里,看一眼哭喊的小玉,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阿东,阿东这时胳膊动了一下,他看着台下哭泣的小玉,又苦笑着看了看楞着的狂魔,颤颤巍巍的用手指蘸着胸前流了一滩的鼻血,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字“法”,艰难的写完最后一笔,一头栽下,昏死过去。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乱,武馆外警笛响起,七八个警察冲了进来“不许动,都不许动”其中冲在最前的一个警察手中持枪:“所有人都不要乱动,我们是警察,经举报有人涉嫌约架斗殴,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最后警察把看热闹的驱离,把阿东和狂魔带走了。
阿秀来到了婆婆王英英家里,“嫂子,我哥呢”阿花抬头问阿秀,“因私下约架,被派出所拘留了”阿秀叹了口气说道,阿花埋怨道:“嫂子,你也不劝劝我哥,任由他胡来吗?妈危在旦夕,我哥又被拘留了,这可怎么办呢”阿秀摇了摇头:“我又能怎样,你哥的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花,现在说啥都迟了,我和你轮流照应咱妈吧”阿花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带血的衣裳:“嫂子,你把妈替下来的衣服拿回去洗一下吧,今晚还是我来陪妈吧,我怕妈有个三长两短”
天黑了,阿花守在一直没有醒来的母亲身边,母亲的脸惨白的几乎没有了血色,嘴唇干的卷起了皮,阿花低声倾诉着:“妈,我哥不听话,被派出所拘留了,妈,我害怕,你知道吗,我好怕你突然间离开我们”,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阿花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这时母亲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阿花惊喜的叫了一声:“妈”,这时,母亲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了,“妈,你醒了,太好了,妈,我是阿花,妈”母亲定了定神,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却没有力气说话,她的气息依旧微弱,阿花把母亲的手握在手心,王英英的眼睛左转右转,看着家里的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妈,你是在找我哥吗?”阿花关切的问,母亲的眼皮眨了一下,“我哥,我哥他回去吃饭去了,一会儿就过来了”阿花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母亲的眼又合上了,“妈,妈,你醒醒,你千万别睡着,妈,我想让你看着我,好吗?”阿花轻轻着摇晃着母亲的肩膀,这时母亲的眼睛又睁开了,望到了墙上挂的全家福,一直盯着不放,“妈,你是要看照片吗”阿花顺着母亲看的方向,赶紧从墙上把全家福取了下来,放到母亲胸前,母亲的手指颤抖着,,阿花帮着母亲把着两只手握住了照片,母亲看着全家福,嘴唇抖动着,眼眶里浸出一滴泪,她耳旁似乎响起了两个孩子儿时的欢声笑语,“妈妈,等等我”“妈,我长大了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眼前又浮现出阿东不写作业被打屁股的情景,“就知道贪玩儿,作业也不写,欠打,以后还敢不敢,啊”“妈,我不敢了,我以后听话”耳旁又响起女儿的声音:“妈,我得了一块儿三好学生的奖状”“好啊,阿花是妈的乖女儿”······
王英英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握照片的手松了劲,照片跌倒在胸前,两只眼睛缓缓的闭上了,头歪到了一边,“妈!妈!”阿花大声的哭喊着,声音冲向了窗外的云霄。
阿东从拘留所里出来,胡子已经长了一大截,头发似乎也白了不少,回到家里,阿花在整理东西,母亲的床上已经空荡荡的了,茶几上摆着母亲的黑白遗像,挽着黑纱。
“妈”阿东疯一般扑到床前,双手在床上摸来摸去,“妈,儿错了,儿错了,儿不孝啊”,阿花过来扶起阿东,“哥,妈已经走了,等不上看你最后一眼了”,阿东走到茶几旁,把母亲的遗像抱在怀里,禁不住又嚎啕大哭,多少无奈,多少感伤,多少屈辱。
阿东武馆外,赵云和其他徒弟都站在阿东身后,默默地看着阿东,阿东亲手去摘武馆的牌子,“师父”众徒弟齐声叫道,都眼里浸着泪,阿东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面对着众徒弟,阿东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孩子们,原谅师父学艺不精,咱们师徒一场就此告别吧”赵云第一个给阿东跪下,众徒弟也都跟着跪在地上“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自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怨不得师父,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得见师父”阿东把徒弟们一个个扶起“师父一定会归来的,会的,孩子们,记住师父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一定要勇敢面对,好了,不用送了师父走了”阿东看了最后一眼徒弟们,猛转身,毅然而去,他不能再停留,他在最后一刻也要留给徒弟们坚强的背影。
阿东就这样一边大步流星的离别,一边疯狂的流着眼泪,失去了母亲,失去了事业,失去了生活的基础,一个从不服输而倔强的男人,如今却变得一无所有,有的只是离别,悲伤和感慨,他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阿东”这时阿秀从身后追了上来,阿东看着气喘嘘嘘的妻子,“阿秀,对不起”“阿东,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刚才我去过交警队了,他们抓到那个肇事司机了,那个老板倒是态度诚恳,愿意出五十万作为对母亲的赔偿,还有就是住院医疗报销款也打到卡里了,阿东,妈已经走了,或许对妈也是一种解脱,你就不要太难过了”,阿东长叹了一口气“妈看病没钱,却用命换来了钱,这些钱留着将来孩子上学用吧,告诉他们,奶奶永远惦记着他们,咱们不花这钱,我会心痛的,阿秀,你放心,为了这个家,我会努力的”阿秀依偎在阿东身旁“阿东,我相信你,我和妈一样,怕疼不怕穷”阿东搂住了阿秀“秀,对不起,我欠你的太多了”半晌两人相拥无语,最后阿秀抹掉眼角的泪:“阿东,咱们回家吧”
出租车上,阿东坐在副驾驶,阿秀坐在后排,两人默默无语,司机问了句“同志,你还没有告我去哪里”“奥”阿东如梦初醒,赶忙告诉司机家址,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司机为了打破这僵硬的气氛,打开了车载广播,广播里传来了女播音的报道“现播报两则消息,一则是国家关于首部英雄烈士保护法的出台,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次会议,于四月二十七日下午全票表决通过......第二则是一段国务院总理新闻讲话,内容如下,过去几年,我们用了很大的努力,在过去的基础上完善基本医保制度,构建了世界上最大的医保网,但同时我们也感受到确实还有一些困难家庭看大病难,享受不到优质医疗资源,中国太大,我们还有三千多万贫困人口,党中央对脱贫攻坚高度重视,对打赢这场攻坚战向全社会作出承诺,我们要在巩固医保的基础上,把治大病的问题作为重点来抓,让更多的大病患者能够方便得到优质医疗资源的服务,我们就是要运用大病保险等多种制度,不让一个患病,全家都倒下······”
出租司机:“总理讲话暖人心啊”阿东眼睛看着窗外,泪水已流到了嘴角,他仿佛看到了天空里微笑的母亲。
到地点了,阿东下了车问司机多少钱,司机一摆手:“今个儿兄弟心里高兴,不要钱,免费送你们,也算快乐共享吧”
酒吧里,阿东和阿强相视而座,“阿东,咱们一块儿干吧,我有个创意,把你的武术精华编进咱的音乐舞蹈来,现在我们的演出多了,名气也大了,需要人手,兄弟你要不嫌弃的话,来加入我们的团队吧”阿强诚恳的邀请,并且向阿东伸出一只手,阿东笑了笑:“好兄弟,干”两人击掌为盟。
城市里最近几天散发着铺天盖地的宣传单,大型演绎团《蚂蚁归来》为这座城市带来盛大的文艺盛宴,夜幕低垂,星光闪耀,市文化宫里,人头攒动,群情昂扬,文艺演出接近高潮,主持人正播报下一个曲目《追梦赤子心》,阿强伴随着舞蹈音乐以断臂青年不屈服于命运的舞蹈姿态亮相,聚光灯打到舞台上,一个蜷缩的青年趴在地上,空荡荡的一只袖筒随风飘扬,他凭借另一只胳膊支撑着跌倒的身躯,往起站立,一不小心又滑倒在地,他艰难的往前爬着,这时阿东出场了,他带领着一批功夫少年,鱼贯而出,他们扶起了跌倒的阿强,围绕在阿强周围,阿强拉着阿东的手,和阿东相拥而泣,这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全场一片寂静,缓缓的一首《追梦赤子心》的音乐响起,阿强和阿东奔向台前,展望前方,随着音乐一起歌唱,功夫少年们一起共鸣起舞,台下的观众挥舞着荧光棒一起附和高歌,二层看台上一群蚂蚁整齐的爬在看台的边缘,默默的注视着台上的表演,随着音乐到了高潮,蚂蚁也跳起了舞,它们跳的比人更疯狂,或许它们和人一样,在这座城市有着各自未来的梦想。
今夜,这座城市彻夜未眠。
张冬生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