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红土记忆四病入膏肓

文章来源:结核性脑膜炎   发布时间:2020-9-5 16:49:19   点击数:
 

红土记忆四-病入膏肓

文/沈川

雨季天勐腊坝子昏暗的天空黑云翻滚,一圈银白色的光亮透过乌云盖顶的缝隙,缓缓的将黎明前的黑暗一点点驱散。西双版纳雨季天又闷又潮的气候,让人早上起床感觉到有些汗水流不出来的滋味。细如牛毛的雨丝伴随着山风,在莽莽群山间无声无息的飘渺。

六团卫生院后山坡上那一片原始森林里,一条蜿蜒曲折小路隐身在雨雾中,一群婀娜多姿的傣族小农英,她们头上顶着挂满金丝银线小巧精致的斗笠,腰身缠挂的纯银饰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长裙裹身的她们挑着两只装满一串串金黄色芭蕉的竹筐,晃晃悠悠的来到县城的老街赶摆。

昨天晚上查房时韩医生触摸古绍芝右手腕已经十分微弱的脉搏,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那无神的双眼泪水顺着脸颊静静的流淌,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怜悯之心,从一个热血男儿的心中油然而生。他快步来到办公室找到李院长,要求明天一早用救护车送医院抢救,并自告奋勇由他陪同,因为古绍芝是他的初诊病人,他随车前往可医院的医生会诊病情。

天刚蒙蒙亮,韩医生和陈莲秀用担架把奄奄一息的古绍芝抬上救护车安顿好,韩医生告诉驾驶员,用最快的速度把医院抢救。

晨曦中白色的救护车拉响警报驶入雨雾茫茫的群山中,一路翻山越岭穿行在深山老林中那一条通往大山之外的盘山碎石公路上。

驾驶员毫不顾及雨天路滑,右脚把油门一踩到底,救护车身上溅满土黄色的泥浆,一路翻越小勐养云雾缭绕陡峭的山峰,穿过小勐仑坝子的热带雨林,下午三点多钟,救护车终于将连绵不断的大山甩在身后。

进入到平坦的普文坝子里,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垠随风摇拽的甘蔗林,在田间工作的全是劳改犯,正方形的甘蔗林四个角上,修建有高高的竹楼岗亭,武警战士一手持枪一手拿着高倍望远镜,站在岗亭里认真仔细的观察犯人们的一举一动,若是发生犯人越过划定的工作界线,先鸣枪警示,如果仍不听劝阻将其击毙是必须的。

救护车以80迈的车速在两旁全是甘蔗林的公路上狂奔,时间就是生命!左右摇晃的车厢里,陈莲秀从勐腊出发开始就用自己滚烫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古绍芝那两只冰凉颤抖的小手一直没有松开,并时不时俯下身去贴在古绍芝苍白无力的脸颊上,听她在梦幻中轻轻的呼喊小弟弟古国强的名字!

韩医生你快看!正在车上打瞌睡的韩医生被陈莲秀慌乱的喊声惊醒!抬起头头来一看,古绍芝僵硬的双手已经从陈莲秀双手中滑落。韩医生一边招呼驾驶员停车,一边不等车停稳就抓紧时间给古绍芝做人工呼吸,随后他毫不顾忌的用嘴从古绍芝的口中,用力吸出一口又一口堵死在喉管的浓痰。

蹲在一旁帮不上忙,也使不上劲的陈莲秀看到后,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医生?!韩医生以半蹲半跪的姿势在救护车上给古绍芝做完人工呼吸后,转身问医院还有多远?驾驶员医院还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

心急如焚的韩医生医院抢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舍远求近在医院。

经过询问过路的老百姓,才知道附近只有普文劳改医院,但是具体的位置也不是十分清楚后,因为普文劳改农场是一级管制单位,从来没有对外开放接受当地老百姓看病拿药的事情。

救护车在一人多深的甘蔗林里缓慢的穿行,林间的黄泥土路被雨水浸泡后,复盖着厚厚的一层又湿又滑的稀泥,救护车的四个轮胎在行驶中根本抓不住地面而侧滑,驾驶员只能小心翼翼的挂在低速挡上,缓慢的穿行在无边无际的蔗林中。下午五点多钟,一长排安装着电网的砖墙出现在视野里,再往前开了几分钟,找到了挂着普文劳改农场白底黑字木牌的大门。

韩医生下车来到岗亭旁,与持枪的警卫说明了情况,值班警卫用内部电话与办公室联系,几分钟后来了一个干部模样的管教干部,到救护车上看了一眼仍旧处于昏迷不醒平躺在担架上的古绍芝,转过身来告诉韩医生:医院的医疗条件也很一般,不知道行不行?赶快把车开进去吧。此时此刻的韩医生连一句感谢的话都顾不上说,叫驾驶员赶紧把车医院门口。

紧接着韩医生陈莲秀以及驾驶员三个人一起抬起担架,三步并作二步把古绍芝直接送进一间小会议。按照普文医院的相关规定,外单位人员一律不得进入病房区域,必须与犯人群体保持严格的隔离状态。

结核性脑膜炎有一定的传染性,而韩医生与陈莲秀两人,在六团卫生院已经确诊古绍芝为《结核性脑膜炎》后,在抢救及陪护古绍芝的过程中,都没有采取任何隔离措施。我前不久采访陈莲秀时,她回忆起当年连口罩都没有戴,说到此事时我都为当年陈莲秀的无知无畏捏把汗。无知是因为她当年还不具备起码的卫生防护措施知识,无畏则是她的心思都用在了陪伴儿时的伙伴上而无徦他顾!

普文医院办公室还是相当重视,随即安排了几个医生赶来会议室给古绍芝会诊,并向韩医生反复询问了患者的病史,以及在二十营卫生所与六团卫生院住院期间的治疗情况。

医院的医生会诊后,还是认可古绍芝患的是《结核性脑膜炎》,考虑到早上五点钟从勐腊县出发到普文,已经是整整的一天时间了,决定先给古绍芝吸氧及输液,用以维持她已经处于垂危中的生命。由于普文劳改农场的医疗条件相比六团卫生院的医疗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由于管理方面的限制不方便留院治疗(抢救例外),他们建议让患者休息一晚,明医院。

空旷的会议室里一盏十五瓦电灯泡昏黄的灯光,斜照在古绍芝毫无生气的脸上,陈莲秀一个人坐在病床边陪伴着古绍芝输液,韩医生忙了一天准备去隔壁房间休息,临走时嘱咐陈莲秀有什么情况马上去喊醒他。

尽管一整天的舟车劳顿让陈莲秀的身心疲惫不堪,但奇怪的是她此时此刻毫无睡意,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躺在病床上昔日的同窗好友与儿时的伙伴如今病入膏肓!昏暗发黄的灯光下看见的是一个青春少女不应该有的神情!她扶住床头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许多天伤感的情绪,泣不成声泪流满面的喃喃自语:绍芝,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关!你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如果是病魔夺走了闺蜜的生命,她都不知道回到重庆如何去面对古绍芝的父母?因为在踏上南去的列车的那一刻,古绍芝的父母已将女儿放心的托付给她!告诉她在边疆一定要照顾好比她小一岁的古绍芝!其实陈莲秀当年也只有十六.七岁,也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她也是在人生中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心底不由自主的涌起一阵阵阵锥心的痛!

年8月12日夜半三更,普文坝子突然间狂风呼啸,会议室墙上的挂钟在夜深人静发出来的那一声声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空旷的会议室里,让陈莲秀感觉心里有些恐慌!会议室走廊外那一排大榕树的树梢,被狂风吹拂得摇拽不停,伸出屋顶的枝条在漆黑的夜空中像魅影般左晃右动,陈莲秀一个人坐在空空如野的会议室里,突然间从心底涌动莫名其妙的恐惧,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着昏暗的灯光照在古绍芝苍白无神的脸颊,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

突然间一道闪电,把窗外漆黑的夜空照亮如同白昼,一声闷雷伴随着暴雨倾盆呼啸而来。陈连秀强作镇定看到输液管里,一直在滴的浅黄色药水已经停止不动了!一时间没有主意的她冒着倾盆大雨,沿着屋檐快步跑到这排房屋第一间韩医生休息的房间门口,一边用力敲门一边大声喊韩医生:你快点出来一下!

突入其来的动静让韩医生从沉睡中惊醒,他一感有什么事不对劲,于是三步并作二步超越陈莲秀,在大雨中冲进会议室,来到古绍芝身边把右手搭在她的鼻孔上,一会儿韩医生一脸悲痛轻轻的对陈莲秀说:“已经落气了!”。

作者简介:沈川,笔名神哨。年3月支边,在西双版纳的亚热带雨林中,度过八年的青春岁月,年10月返城就读于重庆轻工业学校,从事足球裁判工作二十余年。花甲之年提笔写出第一个字,从此笔耕不辍。

黄桷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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