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龙,山东德州人,08年,我21岁。
那年正月十一是我姐姐李霞回门的日子,按照我妈的要求,天刚亮,我便开着新买的桑塔纳赶去了去市集,杀鸡宰鱼。
置办齐全赶回村里时,叔伯大爷们已经坐满了院子,酒席至少要备五桌,我妈和婶婶们,嫂子们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按理说新娘回门也无需这么隆重,但我姐情况特殊,她三岁时,因为脑膜炎烧坏了脑子,有些智障,家里的长辈们替她做主将她嫁给邻村的老光棍,牵动着每位家人的心。
大家想用这种方式给我姐撑足面子,帮助她得到婆家的善待。
但直到日已中天,酒席都备齐等着上桌了,还没见姐夫陈德兴带着我姐回门。
我爸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爷爷磕着旱烟锅子让大家别着急,说兴许刚好今天他家的老母猪下崽呢!前面就说着快到日子了。
但我等不住了,姐夫的公婆,以及两个哥哥都是家里的劳动力,下猪崽算什么大事?稍微懂点礼数都不该耽误回门的日子啊!
不顾我爸的阻拦,我叫上堂哥,开上车直奔陈村。
结果一见新房大铁门紧锁着,我的心真得砰砰直跳了起来。
不在新房不接电话能去了哪了?
姐姐的公婆家养了20多头猪,至少猪圈那应该有人吧?
邻居带路,找到了姐姐的公婆家,一进屋便发现我姐夫正闭着眼睛躺在炕上输液,一言不发。
我姐的婆婆突然从门外进来,一见我们便噗通一声嚎着跪下了:
“哎呦,他小舅子哎!你姐前晚就喝农药自杀了,可不关俺们的事情啊!这可咋办啊!”
瞬间,如同五雷轰顶,我怔在原地一会儿,回味了两遍刚听到的消息,才上前愤怒地拽起老太婆:
“我姐好好地为什么为自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你们把我姐弄到哪里去了?”
推倒了干嚎不止的老太太,我又咆哮着转身拔了陈德兴的输液管,我拼了命地挥着拳头,一定是这个畜生对我姐做了什么!
堂哥报了警,通知了家里人,等我们李家壮丁全部赶来时,我已经悲痛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堂哥说我爸妈已经承受不住打击双双住院了,我必须打起精神配合警察替我姐找回公道。
警察了解完始末后,让陈德兴带路找到了我姐的新坟。
据他交代,我姐新婚当晚自杀还是他第二天一早发现的,原因是我姐不配合同房,他说了她几句。
但我姐死后,因为事情太大害怕,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和两个哥哥上山悄悄埋了我姐。
至于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娘家人,也只有一个原因:太害怕了,想着能瞒住一天是一天!
堂哥一听当时就青筋暴起地啐了他一脸的唾沫,为了让我姐接受陈德兴,婚前两个月,嫂子就经常带着我姐让她和陈德兴接触,早就教会了她认陈德兴做丈夫,我姐也经常乐得和陈德兴手牵手,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在新婚之夜拒绝同房?
围观的村民也十分气愤陈家所作所为:刚结婚就死了新娘,还不敢告诉娘家人,是不是自杀都不一定呢!
但很快,根据法医的鉴定,我姐的确死于农药百草枯,但想要更多还原事实的真相,警察要将我姐的尸体带回在做进一步的鉴定和检查。
而我怔怔地望着草席下的我姐,悲痛到无以言表:短短三天,怎么就阴阳两相隔?
她那么爱干净,此刻口鼻之处却全是干涸的污渍;身上还穿着那套我和她一起去选定的红色礼袍,她不是说回门那天要穿最爱的粉色吗?脚下连双鞋都没有,如果真的有黄泉路,她赤脚走了两天了吗?
警察不允许我用纸巾擦拭她身上的污秽,我哽咽着将自己的皮鞋脱下来套在了她的脚上:“姐姐,过会儿太平间也冰,你先穿着弟弟的,等我去接你再给你买合适的!”
警察拼命地拦住愤怒的李家叔伯哥哥,以及坚守正义的村民,说陈德兴已经被打的够呛了,还要留他一条命接受法律的制裁。
而在走访了陈家附近的邻居,没什么收获后,警察要我们也跟着去趟警局,说那里有免费的法律援助律师,我们会用的上。
连连称谢后,我和堂哥们又一起动身去了警局,而当热心的律师的分析和反问后,烙在我生命里的悔恨瞬间被点亮了!
律师说,就算进一步的证明显示我姐生前遭受过威胁或者暴力,因为我姐自身的智力原因,也不可能定陈德兴为死罪,毕竟,药不可能是陈德兴逼着她喝下去的。
我哭着跪倒在律师脚下,求他替我姐主持公道,毕竟她的死明明是因陈德兴而起啊!
律师深情凝重地扶起我,半晌才开口反问了我:
“小伙子,法律是公平的,你想想,你姐和陈德兴连结婚证都没领,你们家主动为她包办婚姻,将一个民事行为能力不足,如同七八岁孩童的人,推到一个陌生老男人跟前,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盯着律师灼人的目光,听着这段掷地有声的话在我的心间炸裂,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掩面而泣:
“追根寻底,谁该为我姐的死负责?是我啊!”
我欠我姐的这一生都还不完。
她三岁那年会得脑膜炎也是因为我的到来。
我妈怀我的那年,正赶上计划生育,第一胎生女儿,按理可以批第二胎,但怀上我那年,她还没拿到可以生育二胎的指标。
我妈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引起了妇女主任的注意,她们要硬拉着我妈去堕胎。
但我妈死活不肯,于是连夜由我奶奶陪着躲进了山里。
我姐只能由我爸和我爷爷在家里带着。
他们两个没干过家务活的大老粗,见我姐自己会喝水,会吃东西,根本没在意,等我妈过了风头回家后,才发现我姐已经高烧到了奄奄一息。
医院后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她从此烧坏了脑子,成了一家人心里永远的痛。
我出生后,我姐就对我表现出了强烈的爱。
据说我三岁那年夏收,村里的大人都忙着在地里抢收小麦,村里空无一人,正在门口独自玩土的我被突如其来的人贩子一把就抱走了。
刚好从屋里端着水杯的我姐从屋里出来了,立马冲了上去,她当时也不过六岁,但她居然为了拽住人贩子,不仅用手和脚同时抱住人贩子的腿,还用牙紧紧地咬住了对方的裤子。
人贩子走不动,又甩不开她,用石头把她的头都敲破了,她依然坚决不松手。
后来幸亏邻居因为回家换镰刀,人贩子才见状急忙放下我,踢开了我姐逃走了。
事后赶回家的我妈,抱着医院缝针,心疼地问她疼不疼,她呆滞着摇着头,只问弟弟现在在哪里?
我要吃零食,问爸妈要不来零花钱,她就满村子的拣破烂,卖了钱全部偷偷塞给我;
我不爱学习,被我爸拿着羊鞭追着打,她会发疯一样护住我,事后把家里所有的鞭子都藏了起来;
我18岁跟着别人去广东打工,半年后回到家,她高兴地从床底拿出了一牛奶箱子的零食,发现其中两个芒果已经坏了之后,嚎啕大哭。
我妈哭笑不得的解释,那三个芒果是邻居给她,她第一次吃觉得很好吃,就把两个都藏起来了,想留给你!
我从小在她的背上长大,吃的饭喝的水都是她吹凉了喂给我的,她在我心里同样重要。
村里有小孩笑话我姐是个傻子,我二话不说就去买了整挂鞭炮,挨个拆下来,爬上他家的树头,见他一出屋就扔一个,直炸到他求饶道歉为止。
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姐弟情深,从小就有人打趣我,说我以后娶媳妇怕是也要带着姐姐一起生活。
我听后总会一扬脖子十分理所当然的应下来:“那当然了,那是我姐,我管她一辈子!”
我爸妈从前也没想过要嫁我姐出门,甚至真的打算过让我姐跟着我一辈子的。
后来种地不如打工挣钱了,我爸妈就拼了命地出去打工,我爸最常说的一句话说:“我们要攒够钱,出最高的彩礼,自然姑娘愿意嫁给李龙并接纳李霞的。”
但我爸妈还没挣够那么多钱,时代就已经变了。
村里人的条件都好了,姑娘们出嫁也不再攀比谁家彩礼更高,即便爸妈在村里翻盖了两层小洋楼,人家一听家里有个智障的姐姐会跟着我过一辈子,纷纷打了退堂鼓。
我妈甚至亲自游说她认识的所有媒婆,说我姐以后还能帮我们带孩子,干家务而且彩礼我们家出得起,多少都行。
但媒人们都说,需要个干活的,花钱请保姆就好了,摊上我姐那样的傻姑子姐就是一辈子的负担,甚至将孩子还要负担傻姑姑,不论名声上,还是实际生活上都不好。
转眼和我同龄的男孩都结了婚,我爸妈这才犯了难。
他们动了想给我姐说亲的念头。
我姐虽然智力上只有六七岁孩子的水平,但其实生活完全能自理,会做很多家务,甚至特别爱干净,里屋外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而且她的身高样貌也特别出挑,前来求亲的倒是不少,但不是暴戾或者贫穷的老光棍,就是死了好多个老婆的老鳏夫。
别说我姐了,连我都看不上那些人,我妈心塞地说:“就你姐这条件,只能找个这样的托付终身啊!”
最后他们背着我,暗自相中了陈德兴,这个上面还有两个光棍哥哥,穷的掉渣,四十多岁都没人愿意嫁的老男人。
我姐不同意,偷偷拿了我爸的电话,给正在外地翘班包场打游戏的我说:
“弟,陈家我不嫁,我和你过在家过,你生娃,姐给你养。”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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